第529章 心鬼与修行

与整个鬼界签订了冥神契，怎么可能跳脱或者解除呢？可如果不解除，按照鬼界的规则，下位者必须完全服从上位者，青晨只能算是最普通的鬼众，任何受到册封的鬼族都可以无条件的命令他，处置他。

鬼王是鬼界最低品阶的册封，虽然高于鬼帅，但鬼帅及以下都不需要册封，全凭上位者也就是鬼王的任命。

这便是沙堤在控制住了青晨后完全不着急的原因,因为他知道青晨没有修炼成幽冥决第六层，是完全收到他的控制的，不可能有翻盘的机会。

当然，沙堤还有一层考虑，那就是青晨毕竟是人族修士，而且看不透，古怪功法特别多，威力又大，虽然修炼了幽冥决，但毕竟没有被册封,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鬼族，万一有什么特殊办法反制，自己偷渡过来的这点魂魄说不定就要被困甚至被打散，在人界，沙堤可不是不死之身，必须要小心谨慎。

眼看着冥神契也就是古怪印诀中喷出的鬼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大，而自身灵力出于崩溃的边缘，一股不甘之心油然而生，“难道几十年苦修要在今天成为他人的嫁衣裳！”

忽然，一道热气自青晨的丹田冉冉升起，带动着所修行的天德宗的浩然正气诀自行运转起来,形成一股白虹，直冲识海，将沿途的鬼头一扫而空。

青晨心神一激，感觉清醒了一些，但仍然有一种十分沉重且难以呼吸的憋闷感，同时耳边仿佛传来鬼头湮灭之时的吼叫声！

“浩然正气，天地长存，日月齐光，心中常明，用！”

回想起浩然正气诀，青晨下意识地念起法咒，溃败的灵力如同黑夜中的蚊虫见到光一样，迅速从四肢百骸向丹田汇聚，继而沿着白虹向识海冲去。

青晨浑身一个激灵，手指动了动，虽然没能真正恢复自由，但神智又恢复了一些。

很显然，沙堤依然沉浸在自己的狂想中，并没有发现这一幕，让青晨得了喘息之机。

冥神契像是受到了刺激，忽然震荡起来，继而从中喷出了血红色的鬼头，与之前的鬼头相比，显得更加的狰狞和强大，围在白虹的四周，不断吞噬着四周的灵力和白虹本身。

浩然正气诀虽然至大至刚至阳，集天地之正气所生，正是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的克星，但青晨的修为有限，根本无法发挥真正的实力，所以在一开始的显威之后，立刻就落入下风。

丹田通向识海的白虹通道也逐渐缩小变窄，似乎下一刻就要消失的模样。

稍稍恢复神智的青晨当然不可能束手待毙，先是从混沌珠中引出精纯的灵力，维持白虹和身体，继而催动变灵根将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转化成灵力。

还别说，变灵根一出，虽然转化的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极少，但似乎冥神契像是遇到克星一样，竟然蔫了许多，无论是喷吐鬼头的速度和威力都一下子小了许多。

尽管如此，青晨仍然处于下风，恢复自由，根本不可能。

“鬼界气运？”逆境中，青晨忽然想起幽冥决既然关乎鬼界气运，冥神契必然不可能完全被沙堤掌握，由是青晨想起了曾经吞噬的气运金龙，“龙阳之气，对，催动气运之力，还有九阳龙魂果与龙之力形成的龙阳之气，必定有成效。”

当下，青晨凝神静气，用处所有的心神之力，催动了龙阳之气和人界的气运之力，登时让冥神契的转动一滞，不但停止了喷出鬼头的动作，就连所有已经喷出的鬼头也都行动缓慢起来，更是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像是害怕极了。

龙阳之气一现，青晨浑身的灵力明显更加活跃，一改之前汇聚的动作，反而分成一股股，分别围绕着一股股的龙阳之气交融结合成一柄柄飞刀的模样，纷纷劈向鬼头，而后者甚至连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重新化为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

变灵根也在这时候熠熠闪光，发出更为强大的威力，将所有的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重新收服，而不必再转化成灵力，青晨也在第一时间感受到对这些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的掌控之感。

真是气运加身便有不可思议之结果！青晨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身体也恢复了行动，浑身包裹在重新收服的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中，可沙堤显然没有发现里面的变化，还以为这些阴冥之气和极寒之力是冥神契所生，是在同化青晨。

变灵根，本就道种加身的变数，别说是鬼界，就是这方混沌世界，又哪里能限制得了的？只是青晨修为太低，不借助人界气运，根本难以激发变灵根的真正威能。于是，冥神契便能在变灵根的运转下，走向了末路。

“嘭！”

轻的不能再轻的爆破声传来，青晨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出现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伸手不见五指，连神识也不能用。

“这是哪里？”这是青晨此时唯一的感受。他伸手右手想要感受四周，却发现并没有阻隔，便试着走出去，同样没有阻隔，但只要一动，便有着无边无际的寒冷。

若不动，则是无边无际的闷热。

黑，静的可怕，青晨一度抓狂起来！疯狂的奔跑、呐喊，可就连自己喊出的声音，分明自己觉得喊出了，偏偏听不到声音，而全身除了无尽的寒冷炎热交替的感觉外，再无其它。

青晨不知道，与鬼界签订的冥神契，岂是那么容易破除的！若不是变灵根是变数，仅凭浩然正气诀和龙阳之气，他已经被同化成完全的鬼族了，根本不可能有反击的机会。

有那么一刻，发狂的青晨瘫倒在地，无思无虑，因为他真正感受到了绝望，偏偏也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感受到一股气息，一股与自己一模一样的气息，极其轻微，若有若无，就游荡在自己的四周，盯着自己，随即青晨心生悲观，连自杀的念头都产生了。

漆黑的空间，根本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除了心头的沉闷与悲观之外，其他丝毫感受不到，青晨徘徊在轻生的边缘，感觉告诉他轻生是解脱，是出路，可本能让他抬起的手不断放下，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述说的不甘和忍耐。

青晨的肉身本就强大无比，忍耐性极强，这也是冥神契所不能预料的，更不要说青晨无数次在生死边缘行走，多次死里逃生，意志之顽强，更是千古罕有。

青晨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志不断崩溃，又不断凝练，虽然痛苦，可每次崩溃之后凝练成的意志，似乎又要比之前强大一点。

肉身更是不断地在极度的冰寒和炎热之中锤炼，那种痛苦绝不是普通修士能承受的。

“不对，那股气息就是我的，难道这就是道经中说的心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知道是多少次的意志崩溃与凝练，青晨终于开始主动思考了。

所谓心鬼，是修道之人必然要面对的极大考验，与心魔不同，心鬼可善可恶，亦善亦恶，藏于心念之中，极善变化和隐藏，最是难以发现，最容易让人迷惑，而心魔则是恶的坏的，一旦除去，基本不会再生，可心鬼却如影随形，不能根除，会依于人的心念随时通过其他事情和事物产生，除非真正做到无思无虑、“情顺万物而无情”。

如果说斩除心魔只需要一次，那么斩除心鬼就要时时刻刻谨慎小心，这便是道经道书中要人们“慎独”的原因，除非是成就圣人，否则心鬼便如影随形。

当然，心鬼既然如此隐微且如影随形，自然人们就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受其控制，在外人看来，就是这个人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性格、行为等都变得让人不认识了。这与青晨遇到的心鬼还不一样。

青晨遇到的心鬼是冥神契所引发，具备了攻击的能力，而且已然由于鬼界的气运加身形成了生命力，不再依附于青晨的心念，这种心鬼比普通人的那种由于精神分裂或心念不一而成的心鬼要厉害千万倍。

这便是青晨感受到身体和精神双重痛苦的原因，心鬼正是要用这样的攻击击垮青晨，然后取而代之。

正由于这样的心鬼由冥神契强行引出，而非依赖于青晨的信念，所以虽然对青晨极度了解，却不能完全了解，所以道书道经中曾记载有斩除的办法：无思无虑，不生一念，涤除玄览，洞彻心扉！

想到这里，青晨当即盘膝打坐，也不运转功法，也不观想，只是放空自己，无思无虑。

往常，青晨打做都是修炼，不是运转功法就是参悟功法，像现在这样不生一念，无思无虑，实在是太难，即使对抗身体和精神的痛苦也不可能不生一念。

可青晨知道，如今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如果自己不能灭了心鬼，就一定会被心鬼所灭，二者不可能同生。

“原来，世俗的道经道书所说的修炼并不是无用啊……”，不知多少次的失败之后，青晨逐渐明白，修仙界的修行是修行，可世俗的修行同样是修行。

“原来世俗道经道书所说的修行才是真的修行……”，青晨渐渐明白了一个道理，修仙界的修行，只是让自己变得更加的强大，产生更多的欲念，而强大之后的自己又心甘情愿再受内心欲念的支配。

“到今天，我才算真正明白天行宗的作为，行先、丹老、至真，还有灵界三老……”

“原来，修仙界的修行与世俗的修行是一致的，殊途同归……”

……

无数次的体悟，无数次的心得，青晨把自己的整个人生，以及自己的所见所闻都思考了一遍，渐渐地，明白了十几岁时所读世俗道经道书的真正意义，“爹娘应该早就明白了这些道理了吧。”

想起青天钧和商晴柔，青晨会心一笑，脑中再度浮现儿时的情景，想起自己曾经对爹娘的误会，青晨不禁苦笑的摇了摇头，“我不可以死在这里，我还要找到爹娘，孝顺他们，实现他们多年的溯源，和成就自己！”

最后四个字，青晨说的无比坚定，掷地有声。也正是这一刻，灵光乍现，青晨再度回到了现实之中，心鬼已然荡然无存。

“原来，无生有，有入于无，无思无虑其实也就是惟精惟一，只要一念，始终如一，而不是欲念横生，无有所主。”青晨心中明朗，正式完全恢复了自由，丹田中的太极图谶，也在此刻转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祝贺一样。

青晨不知道，这一悟，他已经完全打通了人界的修行关隘，修行到化神大圆满，已经不再有任何道悟之上的障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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